助力中医药书籍“还乡”

       一本本泛黄的医书静静陈列在玻璃展柜中，出版年份从清代至近代，书页上的墨迹详细记录中医药理论与方剂……不久前，上海市华侨收藏协会副会长、千顷堂书局后人谢文一向宁波帮博物馆捐赠多件中医药书籍及相关器物。此前，他还向上海中医药博物馆等捐赠多件千顷堂出版书籍及史料实物。
 

宁波帮博物馆近日展出的中医药相关瓷器及千顷堂书局出版的中医药书籍。展品由谢文一捐赠。记者林子涵摄

       千顷堂书局创办于1883年，原址位于上海“三马路”（今汉口路），主营中医药书籍出版。出版作品广泛传播至东亚、北美等地，多本医书被海外图书馆收藏。谢文一是千顷堂书局最后一任掌门人谢祖芳的曾孙，侨居美国。近年来，谢文一致力于搜集千顷堂出版的中医药书籍，为此跑遍多国。2023年6月，谢文一发起“千遇千寻——抢救古医书行动”公益项目，助力中医药书籍“还乡”。

       以下是谢文一的讲述。
 

谢文一近期从日本找回的20世纪20年代千顷堂书局出版的书籍。谢文一摄

       接续家族传统

       我的家乡位于浙江省宁波市镇海区。20世纪，曾祖父谢祖芳正是从这里出发前往上海，与千顷堂书局结下了深厚缘分。

       千顷堂书局在中医药书刊出版史上留下20多篇章。清代，千顷堂书局曾刊刻《医方论》《中西医粹四种》《中西汇通医书五种》等书；近代曾出版《中藏经》《医学津梁》《类证治裁》《先醒斋医书十种》《医案类录》等各类古医书和当时的医家著作，出版活动一直持续至20世纪50年代，为中医药书籍的整理、保存和传播发挥了作用。

       20世纪20年代，曾祖父从千顷堂书局的账房先生升任掌柜，逐步收购书局全部股份，成为书局掌门人。在曾祖父任下，千顷堂书局持续发挥特色，专注出版中医药书籍。1950年，在他的推动下，千顷堂书局加入上海市书业同业公会。1956年，书局并入上海卫生出版社（今上海科技卫生出版社）。此后，曾祖父一直从事文化出版工作。

       幼时起，家中就有许多中医药书籍、与中医药相关的文玩瓷器。长大后才知道，其中不少是曾祖父留下的“宝藏”。在祖父、父亲的手上，千顷堂书局的遗存得到了传承。

       父亲一直重视文物收藏与保护工作。20世纪90年代，父亲两度向宁波当地文化遗产保护研究所捐赠家族所藏。受父亲感召，大学时，我选择了历史系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透过专业视角和多方研究查证，我渐渐了解到千顷堂书局的更多历史，也愈发明白曾祖父留下的这些中医药古书的分量。如今，从父辈手中接过“接力棒”，我正在探索挖掘千顷堂书局的故事，发掘千顷堂的中医古方，期待为中医药文化传播尽一份力。

       海外搜寻医书

       千顷堂出版的中医药书籍曾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多本医书被美国国立医药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新加坡国家图书馆收藏，美国斯坦福大学、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等高校图书馆也有馆藏。

       然而，仍有大量千顷堂书局出版的医书散佚在民间。这几年，为了收集、研究千顷堂书局的出版物，把流传在外的中医药书籍带回国内，我去了不少国家。

       4年前，听日本的华人朋友介绍，东京千代田区神保町有一条神田街，街上许多旧书店保留有中国书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赴日本开启了“淘书”之旅。

       我至今难以忘记，在神田街的一家旧书店内，我穿过一排排比人高的旧书架，见到了千顷堂书局1917年校印的《仲景全书》。书页虽已泛黄，但装订整齐、字迹清晰。全书一套4本，包括“伤寒论集注十卷”“金匮要略方论三卷”等内容。全书封面和内页密集写满了中医药方剂与笔记，还能找到韩语写成的批注。滴滴墨迹，透露出书本100多年来经历的流转。与店主交流后，我以十几万日元的价格买下这套书并带回国内。

       此后，我又数次前往日本，走遍许多巷道，成了当地旧书店的常客。这几年，我陆续又在日本发现了1930年《千顷堂书局医学书目录》及广告册页等出版物。其中，《千顷堂书局医学书目录》详细列明了千顷堂出版中医古籍及当时的医药书目，此外还含有一篇“上海千顷堂书局迁移公告”，上面详述千顷堂书局于“甲子年正月始迁至三马路望平街东首”，明确了千顷堂书局原址的所在地。这两份出版物与《仲景全书》一起，在“归来”后赠与了上海中医药大学。

       在我和家人定居的美国，搜寻工作也有收获。几年前，经华人朋友指路，我在洛杉矶的一家华人制药厂找到了千顷堂书局出版的《医经原旨》。经过多次沟通，终于成功争取到全套6本。还有一次，我偶然结识了一位热爱中医药文化的美国二战老兵，从他那里获赠一本千顷堂出版的《医方汤头歌诀》。

       这些年，每当得知某地有书，我都会立即动身前去寻找，为此还去了东南亚、大洋洲等地的不少国家。经过搜寻，我已从海外带回数十本医书，并把不少书目带回宁波家乡，与当地的文博单位合作进行保护。

       除了千顷堂书目，我在海外还发现了很多中医药古籍。2023年，我发起“千遇千寻——抢救古医书行动”公益项目，希望继续推进古书搜寻工作，扩大古医书的“抢救”范围。在此过程中，我积极与各方洽谈，期待吸引更多力量加入迎书归来的队伍。如今，已有不少热心的华侨华人表示支持这项工作，并积极提供搜寻线索。

       传承中医药“宝藏”

       为了更好传承千顷堂书局留下的中医药资源，近年来，我与上海和宁波的中医药与文物保护单位积极合作，与领域内学者举行了多次座谈会，共同商讨如何挖掘运用千顷堂书局遗存。

       2023年夏天，我向上海中医药博物馆捐赠50余册千顷堂书局出版的清代、近代医书及6件中医药相关瓷器。2023年7月，上海中医药博物馆将这些书籍与馆藏的其他中医书刊一道，策划举办了“灵兰墨韵——上海中医药博物馆藏近代中医书刊展”。

       不久前，我向宁波帮博物馆捐赠50余本千顷堂书局出版的中医药书籍，其中包括1908年出版的《中西汇通医经精义》一书，这是中国较早论述中西医结合理念的著作。这本书一套共10册，是我这些年从国内外一册册“淘”来。此次捐赠中，我还带来了宋代青白瓷印花水注、辽金三彩虎形脉诊、明代龙泉窑双系小香瓶等中医药相关文物瓷器及千顷堂书局近代的印章。

       2023年12月8日，“侨行万里 一脉岐黄——华侨华人与中医药文化特别展”在宁波帮博物馆开幕。展览开幕当天，我惊喜地发现，许多参观者在千顷堂书局文物的展柜前驻足拍摄，不少参观者对其中的书籍和文物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还有参观者向我询问书中讲述的中医药内容。

       作为一名古瓷收藏者，近期，我还在积极筹备有关中国古陶瓷香炉、香薰书籍的编写和出版，并计划开展相关展览，希望让更多人了解其中蕴含的中医文化。

       展览是一扇窗，我希望通过展览以及未来与博物馆和文博机构的更多合作，让越来越多人了解千顷堂书局整理、出版中医药书籍的历史，也期待见证中医药文化的传承和发扬。（记者林子涵 汪莹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