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也“碰瓷儿”

 
       古为今用的前提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古籍卷帙浩繁，大致可分为必读、非必读两类。前者好比金子，后者好比沙子。沙里淘金，才能凸显金子的宝贵。但没有沙子，何来金子？甚至有时只有了解了沙子，才能更好地发掘金子、理解金子。

       比如纬书，是了解经书的一条另类途径。这里的经书不是佛教书籍，是指儒家经典。儒家经典说白了，就是十三经那十三种书。纬书是两汉时期附会经书而出现的，是被方术神化了的经书。制造纬书者的思路，不难理解，有白天就有黑夜，有经书就有纬书，一阴一阳嘛。

       我们熟悉的儒家七经——《易》《书》《诗》《礼》《乐》《孝经》《春秋》，都被纬书“碰瓷儿”了。

       《易》纬有《稽览图》《乾凿度》《坤灵图》《通卦验》《是类谋》《辨终备》。

       《书》纬有《璇玑钤》《考灵曜》《刑德放》《帝命验》《运期授》。

       《诗》纬有《推度灾》《氾历枢》《含神务》。

       《礼》纬有《含文嘉》《稽命徵》《斗威仪》。

       《乐》纬有《动声仪》《稽耀嘉》《汁图徵》。

       《孝经》纬有《援神契》《钩命决》。

       《春秋》纬有《演孔图》《元命包》《文耀钩》《运斗枢》《感精符》《合诚图》《考异邮》《保乾图》《汉含孳》《佑助期》《握诚图》《潜谭巴》《说题辞》。

       这七纬一共有35种书。

       看得出来，这些书名起得下了一番功夫，云遮雾罩，不可通晓，让你弄不清楚书的内容是什么。明代学者胡应麟在《四部正讹》中引用的一句评语说得很恰当：“以艰深之词，文浅易之说。”故作艰深，掩饰内容的浅易。

       不光浅易，这些书的内容还很虚妄，多是些秦亡汉兴的谶语——两汉之际很流行的政治预言。比如，《易》纬《通卦验》里，孔子居然说出“亡秦者胡也”这样的话。孔子难不成成预言家了？

       那么，这些书是怎么来的呢？古人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天授秘书，是神龟口衔、巨龙背负来的；一种是孔子写的。前者虚诞，后者牵强，都是编造出来骗人的。

       前人早已指出，纬书是托古作伪。东汉学者张衡举《春秋元命包》这本书为例，说里面提到“益州”，可益州的设置是在汉朝啊，春秋时期何来此名？更遑论文中前后矛盾，伪造圣人之言了。于是，他认定纬书是虚伪之徒胡编乱造，“要世取资”的。就跟后世书商蹭金庸、古龙热度，炮制“全庸”“古龙巨”一个性质。

       揭露纬书作伪，张衡讲得很尖锐：你既然要用方术解释王朝兴替，那么律历、卦候、九宫、风角之类的学问不肯学习，说自己的书是不占之书，空口说白话谁不会？这就跟有的画工一样，不画犬马画鬼怪，就是因为实际事物不容易画，而编造的东西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所以，“蹭热度来的”纬书，从学术上讲，虚妄的内容决定了无存在价值，很快就没人看了；从政治上说，预言王朝兴替，既为新统治者所用，又为其所惧，官方查禁也就合乎情理了。今天存世的纬书，都是辑佚之作，比如清代黄奭《通纬》、赵在翰《七纬》、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等。

       纬书对经书的解说属于穿凿附会，固然不值一读，但不能说一点儿价值没有，它毕竟是汉朝人写的，反映了时人的思想状况，并且在训诂上也有不少可取之处。比如，我们今天说“江山社稷”，社稷是什么意思？《孝经援神契》说了：“社为土神，稷为谷神。”沿用至今。
 

 
（本文节选自人民日报出版社《古籍原来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