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刻图录》(以下简称《图录》)之《图画见闻志》提要曰:
“《图画见闻志》 宋郭若虚撰 宋刻本 杭州 圖版五六匡高一九·六厘米,廣一三·九厘米。十一行,行二十字。白口,左右雙邊。書分六卷。前三卷元人寫本,校明刻本時有異文,蓋出另一宋本。後三卷爲宋刻本,與明刻本行款悉合,紙皆羅紋闊簾,疑是陳宅經籍鋪刻本。序目補闕,出明人秦四麟手。黄氏士禮居舊藏,百宋一廛賦著録。四部叢刊印本,即據此帙影印。”
这段提要写的极好,言简意赅,道出了该书四大亮点:1前三卷系元写本(比宋刻本还稀少);2元写本抄自另一宋本(更珍贵了);3明翻刻本证明,后三卷为宋陳宅經籍鋪刻本;4秦四麟补写《序》《目》。但图版只用了卷四一叶(宋刻本),实在太少。起码卷一的元写本要上一幅图,明翻刻本目录尾叶有“临安府陈道人书籍铺刊行”一行文字,系刻印者的标志,此叶也应该选用。再有,秦四麟为明代著名藏书家、刻书家,所抄写古籍,藏书家争而藏之,有“秦抄”之说。其“致爽阁”抄本,与“毛抄”(毛晋汲古阁抄本)、“冯抄”(冯舒、冯班、冯知十兄弟抄本)和“钱抄”(钱谦益绛云楼抄本、钱曾述古堂抄本、钱谦贞竹深堂抄本)并为四大著名抄本(引自网络)。据此,该书之《序》《目》亦应上一幅图。如上所选,方可谓完善。
又,从《图录》的体例看,著录为“宋刻本”,没问题。然而,《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目录》的著录则有很大的问题:
“《图画见闻志》六卷,宋郭若虚撰。宋刻本[卷一至三配元抄本],黄丕烈跋。二册,十一行二十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左右双边。”
该书只有一半正文是宋刻本,如果算上序、目录,宋刻本不足一半,为什么统称其为宋本,且仅著录宋本的行款?《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目录》及其他一些古籍目录,甚至宋刻占比更少的古籍,统称为宋本的也不在少数。如《王黄州小畜集》,宋刻本只剩三分之一强,等等。若为宋版书目录,这样著录尚可,一般的古籍善本书目则不该如此。
因各种原因,不少宋刻本到元明时期已残缺不全,为其配补者大多为明清(清代居多)时期的藏书家和学者。明清距宋相对较近,与残缺古籍有关的文献资料远比今日丰富,配补起来比较容易。所配缺卷的来源大致有三类,一是其他宋刻本或元刻本、元抄本;二是影宋刻本、影宋写本;三是直接或间接源自宋本的明清刻本、抄本。明清时期宋本书日益为人们所重视,兴起了影刻影写宋本书的热潮,汲古阁是其中的佼佼者,黄丕烈、顾广圻等许多藏书家和版本学者,亦参与其中。故大量宋本残缺之书,使用这些影刻影写本补齐。明清时期不少宋元本、据宋本刻写之本,今日已经失传,全赖那些配补卷才保存下来。这样,在一般按照朝代划分类别(如宋刻、原刻明刻、清刻等)的版本之外,又产生了一个全新的门类----“配补本”。
明清以来形成的,以宋本书为中心的配补多版本古籍,已嬗变为崭新的古籍版本,且数量众多,理应受到古籍版本学者和古籍编目者的重视。然而以往的古籍图录均不重视配补卷,从不登载它们的书影,文字解说也一笔带过,甚至不置一词。善本书目著录时也以宋本为中心,忽略其它版本。这种做法源于人们的“佞宋”情结, 没有用全局的眼光去审视中国古籍发展史。
上述做法,从保存古籍原貌的角度看,也有问题。我曾将古籍的原貌分为初始状态的原貌和现存状态的原貌,前者系古籍初刻时面貌,纸白字黑,版面干净漂亮;后者是指历经千百年后,古籍的纸张泛黄,墨色变浅不匀,书叶出现污渍,甚至破损,其叶面从黑白分明的单色图像,变成层次丰富的彩色画面。上述划分因古籍书叶的变化而言;古籍流传中,整卷缺失后补齐者,也是变化后形成的“现存状态”的原貌,同样要重视和保存。
图1 元抄本《图画见闻志》卷一
图2 宋刻本《图画见闻志》 卷四
图3 明翻刻本《图画见闻志》版本标识
图4 秦四麟补写《图画见闻志》序
图5 秦四麟补写《图画见闻志》总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