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间,他在孔子博物馆
“素手余馨”修文物
除尘、揭取、展平、加固、补缺……十年间,每一道纸质文物修复步骤的动作于艳龙都烂熟于心。而让“病”着的文物重新焕发生命,即是他身为文物修复者“素手余馨”的重要工作。
从2012年进入曲阜管理文物委员会,到2017年调入孔子博物馆,十年间,于艳龙经手修复过的国家级文物已达200余件,他正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担起了延续纸质文物生命的“第一健康责任人”。
与文物“长相守”需要技艺与耐心
孔庙正南,顺着大成路,便到了不少人来曲阜必会去的地方——孔子博物馆。
孔子博物馆是个既热闹又冷清的地方,称其热闹是因为他一年四季有无数游客驻足停留。话其冷清,则是在人声鼎沸之外,亦有一处鲜有人知的角落,那里的人日复一日地用心修复着一件件传世文物。
1月30日,记者即首次踏入那“冷清”之地,沿着长廊而行,一间标有文物修复室字样的工作室,推开两道门,一阵古旧书卷的气息迎面而来。而此时,孔子博物馆科技保护部副主任于艳龙正伏案于前,与他修复的古籍待在一起。
室内,白色工作照明灯下,于艳龙正着手修复有着200年历史的《纳书楹正集曲谱(卷四)》,其封面已是破旧不堪且污渍斑斑。
“纸张作为有机文物,寿命有限,而我们的工作即是通过修复为文物焕发‘新生机’,使文物更长久地保存下去。”在于艳龙眼中,文物修复师即是延续文物生命的“第一责任人”,容不得半点马虎。
一件纸质文物送来后,便会进行详细“会诊”。“修复古籍与人看病差不多,情况不同,检测结果不同,治疗方案就也不一样。”于艳龙说,《纳书楹正集曲谱(卷四)》一册85页,除封面外,其余书页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残损、断裂、虫蛀情况。因此,在修复之前,首先要对古籍进行现状调查及纸张纤维分析。待对古籍材质、病害分析清楚后,即会确定具体修复方法。
此时,修复工作便正式迈入“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历经拆书、除尘、清洗、溜口、补缺、压平、折页、锤平、齐栏、装订……十余道程序,一件文物才能修复如初。
而由于每件文物破损程度及修复难度各不相同,修复所需时间亦不相同,短则一月,长则需历时一整年。“纸质文物修复工作多数都需要耐得住寂寞,将残缺不全的纸展平、修复,需要的不仅是工艺,更多的是耐心。”于艳龙说。
五六人合修孔府档案
8000多页耗时数载
或许是纸质文物特有的历史厚重感,仿佛让修复者的性格也都沾染了这股子稳重的气息。起身、行走、拿物,纵使无关工作,他都依然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似乎那份稳重、谨慎早已刻入骨子里。
看着如此专注于文物修复工作的于艳龙,很难想象在入行之初他也曾有过“抗拒”。“我研究生学的是考古专业,考古是面对未知的探索,而文物修复则是对已知的完成。”于艳龙坦言,报考专业之初,本以为可以去野外考察,走遍全国。但没想到,最终被“困”在修复桌方寸之间,手中一本残破的古籍,四周被毛笔、浆糊、棕刷、镊子、剪刀等工具环绕,溜口、补洞、喷水、压平……每天的工作看起来十分单一、枯燥,但做着做着,他的心境很快发生了变化。看着一件件“伤痕累累”、缺乏生机的古籍、档案,经自己的手修复后重新焕发光彩,那份油然而生的成就感是其他无法比拟的。
而回望10年文物修复历程,参与修复孔府档案是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孔府档案体量大、修复耗时长,我们五六个人花了几年才完成了8000多页的修复。”于艳龙称。
孔府档案全称为“孔子世家明清文书档案”,记录了自明嘉靖年间直至民国孔府的各项活动,历明、清、民国400余年历史,总共30余万件,是我国现存数量最多、收藏最完整、内容最丰富、涵盖时间最长的私家档案文献,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
面对具有如此重要价值的传世之物,修复压力更不言而喻。从公文到簿册、信件……类型多样,部分絮化严重、遇水成泥的纸张,为修复增加了不少难度。“之前我们多采用整体托裱的方法,现在采用局部病害处理修复,虽然修复技艺要求更高、难度更大,但能够保留文献原装帧形式,尊重文献历史真实性。”于艳龙坦言,纸质文物修复不仅是个手艺活,更是一个需要细心钻研的活。无论修复何物,都没有百灵百验的模本。因此,修复亦是思考的过程,纵使已有同类藏品修复经验,但再遇时,亦需多探索、多研究,不断找寻最优修复方法。
就这样,十年间,他拜师胡玉清导师(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专家)提升修复技艺,并先后主持参与完成《乾隆御定石经》初拓本清洁保护、褡裢装袖珍《四书》手写本保护修复、孔府档案、古籍善本保护修复项目等249件/套纸质文物的保护修复工作。
而这份探索,他坚信自己将永远在追寻路上。
手握修复之技
扛起文化传承之责
于艳龙所从事的纸质文物修复领域虽较为小众,但所修复的文物范畴可占据孔子博物馆馆藏文物的“半壁江山”。
“我们馆藏文物70万件,纸质文物就可达30余万件。”孔子博物馆副馆长杨金泉介绍,与其他博物馆相比,孔子博物馆纸质文物占比较大,除书画外,亦有不少宋元明清时的古籍、档案。由于纸质文物纸质脆弱、易受环境影响等,致使在保护过程中难度较大。因此,修复即是保护的前提,纸质文物修复师也显得尤为重要。
“在我们科技保护队伍中,于艳龙是我们队伍中成长最快的,去年年底被任命为科技保护部负责人。”杨金泉说,文物修复需要传承,需要手把手的传授。而于艳龙即是在博物馆2018年成立了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传习所时,拜师胡玉清,系统学习古籍修复技艺。如今,已可独当一面,为守护古籍,延续修复技艺,传承中华文化贡献自己的力量。
“于老师总是做地多,说得少,是我们心中的主心骨。”2022年刚入职的新人魏然主攻方向为书画修复,从理论到实操的转变,着实让她苦恼过。某次她所修复的书画粘连、破损严重,揭裱时稍有不慎便会对文物造成损伤。一时间,她有些慌了神,一旁的于艳龙看出了她的紧张,便主动要求为她演示实操一下。那一刻虽话语不多,但魏然却在演示中学会了更为熟练的揭裱手法。再次修复时,心中也多了份底气。
“他不仅常将好的修复方法分享给我们,平时也愿意深入研究文物背后的故事。”在共事4年的同事宋美毅眼中,文物是不可再生的,修复它除了要有技艺,修复者还必须有一份对历史文化的理解,必须怀有一颗对历史文化的敬畏之心。于艳龙就是这样做的。
“在修复顺兴号钱票时,他不仅完成修复,还围绕顺兴号钱票的历史、修复方法进行了深入研究,写了两篇论文发表。”宋美毅说。
而她所提及的论文,即是于艳龙分别发表于《中国钱币》与《文物天地》上的,《孔府“顺兴号”钱票历史初探》和《浅析清光绪『顺兴号』钱票的保护修复》。
为何独对“顺兴号”钱票深究,于艳龙有着自己的初衷与想法。“‘顺兴号’钱票是在进行孔府档案散档整理中的重要发现之一。”于艳龙表示,“顺兴号”钱票是清光绪年间孔府顺兴号钱店发行的地方型钱票,其流通范围在曲阜及周边几个县,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些地区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对研究地方经济史等就有重要意义。同时钱票的发现即可在一定程度上为历史相关事件所佐证。
不仅如此,该钱票正反两面均有书写文字,或有红色印章,且多存有加贴多层纸条的情况,在保护修复过程亦有创新修复之法可分享。便于为同行业者在修复此类纸质文物时,提供参考和借鉴。
“修复文物,也有传承文化之责。”于他而言,身为文物修复师虽肩负着延续文物生命的使命,但文物价值的深入挖掘及文物背后的历史故事更需多加探索,今后,他愿将更多有价值的文物历史“写出来”,为文化两创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来源:齐鲁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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