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亚娟:摇篮本与中国的西文古籍收藏
莱茵河畔的小城总给人惊喜,许是不期然撞见一间书店, 高耸及顶的橡木架上挤满了古旧书,架上抽出一本,勃艮第酒红的封面,斑驳泛黄的书页,古味道扑面而来,放慢流年,顺着摩洛哥山羊皮不再清晰的纹理,重回那段过往流长。
摇篮本的诞生
1448 年,漂泊多年的美因茨贵族古腾堡(Johannes Gutenberg)带着再展宏图的创想,从斯特拉斯堡回到故乡承 继祖宅。这个富有先验精神的金匠一心念着如何突破活字印刷的瓶颈,叩响了资助人约翰·福斯特(Johann Fust)的大门。一个怀揣着重拾富贵的梦想,一个心动于手工印刷带来的市场红利,二人一拍即合。福斯特先后放贷 1600 莱茵盾,古腾堡得以大展拳脚。终于在 1454 年,古腾堡打磨多年的《四十二行圣经》(Biblia Latina, 42 lines)(以下简称《圣经》)样书于法兰克福书市亮相,在知识传播仰赖誊抄口传的年代,这部美轮美奂的印刷书不啻一枚炸弹,轰开了书籍制作的另一番天地。自此,人类书籍发展由人工誊写一跃进入手工印刷时代,原本桎梏于缮写室中的科学知识从此汹涌澎湃地四处扩散,近现代的世界格局从此改变。
古腾堡并非活字印刷的缔造者,而是让金属活字印刷系统顺利运转的集大成者,毕竟早在 11 世纪中叶北宋毕昇便已发明了胶泥活版印刷,至元代王祯也曾实践木活字印刷。作为传世范例的印本《圣经》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漫长时间里一众匠人的上下求索,进退挣扎。确切地说,古腾堡是发现了如何将已有的各种新锐技术巧妙融合,实现批量印制书籍的方法。历史事件从不会空穴来风,古腾堡的技术突破离不开几个必要条件。先是书籍供不应求,15 世纪早期,欧洲人文主义思潮的散播使得知识菁英们求书心切,城市与商业中心的兴起使得司法与管理类的书籍订单纷沓而至,抄写员的运笔速度愈发不符需求,欧陆的工匠们开始找寻加快文字成书的方式。次者纸张供大于求,13 世纪造纸术在意大利轰然兴起,法比安诺一跃成为欧洲重要的造纸中心,品质精良的手工纸源源不断地送往巴尔干半岛,也走进欧洲修道院的缮写室。1390 年,纽伦堡诞生了第一家水力造纸厂,德意志的造纸产能后来居上,至此纸张得以替代皮纸成为书籍制作的主流材料。再者金属锻造技艺的提升,金匠与雕刻师可以铸造出强度与稠度适宜的金属活字;当然,墨水改良不可或缺,古腾堡借用尼德兰画家扬·凡·艾克(Jan van Eyck)调配的油画颜料,将其调制成色泽鲜艳且黏稠度合宜的油墨,适于金属活字印刷。凡此种种,当提高制书速度与降低书籍成本变为可能,古腾堡的锲而不舍才换来金属活字印刷在美因茨的瓜熟蒂落。
当然,也有人质疑古腾堡为西方金属活字印刷术第一人的说法,毕竟同一时期斯特拉斯堡的曼特林(Johannes Mentelin)、 布 拉 格 的 瓦 尔 德 福 格 尔(Procopius Waldvoghel) 以及哈勒姆的柯斯特(Laurens Janszoon Koster)也在从事类似试验。当我们拨开枝枝蔓蔓,发现这并 非故事的全貌。原本一直被定位在古腾堡助手的舍弗(Peter Schffer),其实充当了更为重要的角色;甚至认为没有舍弗,1454 年便不会有《圣经》的顺利面市。1450 年,当福斯特一封家书将 25 岁的舍弗从巴黎召回美因茨,他已是索邦神学院缮写室一位崭露锋芒的抄写员,纵使百般不情愿,还是遵命来到鞋匠巷的古腾堡工坊,名为学徒,实则“耳目”。福斯特资以借款,古腾堡施以技艺,舍弗辅以绘饰,三人打造出已臻化境的手工印本《圣经》,甫一诞生便沸腾了整个莱茵河谷,很快预售告罄。然而,《圣经》回笼资金的速度太过缓慢,不计成本的匠人执念拖垮了古腾堡最后的资金链,觊觎已久的福斯特乘虚而入,双方对簿公堂。1455 年 11 月,一纸《赫尔马斯伯格公证书》将古腾堡扫地出门,工坊的一揽子印刷设备及配件,甚至印刷成品悉数判给福斯特以抵偿债务。古腾堡只身带着自己早期铸造的一些字模,再次远走他乡,而他的印刷之路并未戛然而止。三年后,班贝格出现了一部《三十六行圣经》(Biblia Latina, 36 lines),后世学者从使用的字型和墨水考证,很可能出自古腾堡之手。
福斯特远不及“豪华者”洛伦佐的境界,作为一个小放贷者,追逐一本万利与市场垄断,也无可厚非,只是故事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料。《圣经》没有带来预期的经济收益,他和舍弗接管后继续摸索盈利模式。1457 年 8 月二人出品《美因茨圣咏集》(Psalterium),在承袭古腾堡模式的基础上,念兹在兹的舍弗又做了不少尝试,他重铸字模,改良工序,尝试将师傅的“不可 能”变成自己的“可能”。我们翻开《圣咏集》,通篇缤纷绚丽, 排版工艺繁复。圣歌为黑色小字,重要诗句红色刷印;圣咏以较大黑色字体呈现,搭配红色大写字母;开篇装饰性大写字母为红蓝两色,分开上墨,然后再与其余部分组合排版,一次刷印完成整幅页面。他们在文末增加了印刷缘起,以鲜红的字迹宣告主权。这是西方活字印刷史上首次红蓝黑刷印而成的书籍, 也是舍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范。
目前所见多是奥地利国家图书馆所藏版本,与《圣经》“节衣缩食”的排版不同,这里舍弗很慷慨地为版权说明预留了一整页版面,版权描述之下工坊徽章赫然正立。这枚红色徽章初看仿佛两个挂在树上的盾牌,左侧盾牌上刻印着希腊字母“χ”,象征基督耶稣,右侧盾牌上希腊字母“Λ”即 Λγο,即基督教里“Logos”或者“Word”之意,理同中文的“道”。
《圣咏集》存世稀罕,更因其深藏不露,难免被当作舍弗第一次启用印刷徽章的例证。据考证,目前所见 10 个存世版本, 仅维也纳版印有徽章。将其定义为第一部印有工坊徽章的摇篮本有失偏颇,在印刷工序尚不规范的年代,或许那只是舍弗的一次实验性印刷、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未可知。而后,迫于财务压力,舍弗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美学坚持,印制了大量的教会读物来加速资金流通。
直至 1462 年夏天,福斯特和舍弗印制《四十八行圣经》(48-line Biblia Latina),才再次公示工坊的徽章。这是印刷史上第四版圣经,也是第一部带印刷工坊 LOGO 的量产摇篮本。舍弗也许只是以此回报上帝之爱,但他的徽章唤醒了印刷工坊的版权意识,近代印刷业向着书籍规范化进程又迈了一大步。之后,美因茨深陷教会争斗,大批手工业者被驱逐出城,福斯特和舍弗工坊也未能幸免。古腾堡的学徒们带着活字印刷技艺, 走出莱茵河谷,跨过阿尔卑斯山,在意大利、瑞士、法国、尼 德兰、西班牙、英格兰、丹麦和瑞典开枝散叶,十五年光景印 刷工坊开遍了欧陆大地,西方书籍的制作方式从此彻底改变。
《美因茨圣咏集》正文页。维基百科。
左图 :《美因茨圣咏集》首页。
右图 :《圣咏集》版权页、舍弗工坊徽章。sterreichische Nationalbibliothek
初识摇篮本
西方印刷史上,摇篮本(拉丁文 incunabula,意为“摇篮”或“襁褓”)专指 1450-1455 年《古腾堡圣经》印制的年代至 1500 年 12 月 31 日期间,使用金属活字印刷术出版的书籍、小册子等印刷品,而 1501-1540 年的活字印本被统称为后摇篮本(post-incunabula)。通常摇篮本不包括木刻版画,也不一定局限于成册的书籍。至今,对于小册子是否应归属于摇篮本尚有争议。古腾堡在印制《圣经》之前,曾为美因茨教会印制了 2000 份赎罪券,广义来说,这些赎罪券与宣传广告、甚至单张的日历一样,如果是以金属活字印刷,也归属摇篮本。这种断代纯属人为,实际上 1500 与 1501 年的活字印本在技术和外观上并无二致。
像手抄本一样,早期摇篮本并没有题名页的概念,主要是当时动物皮纸造价不菲,为节约成本,排版务求纸尽其用。早期书籍大部分为散页形式,也是出于降低成本的考虑,毕竟散装书运费更低。当然,也有科贝格(Anton Koberger)那种财力雄厚的工坊会将部分书籍装订成册,再行销售。只是,没有题名页和书封保护的散装书,承载重要信息的引文页很容易受损甚至遗失。1465 年之后,印刷商开始在引文页前加一空白页。也有精打细算的印刷商只预留首页正面空白,反面便开始印刷正文。15 世纪 80 年代初,德意志人埃尔哈特·罗多德(Erhard Ratdolt)在威尼斯出版了第一部印制题名的书籍,起初只是在首页印上简单的提示词,逐渐发展成为后世的题名页范式。
题名后的正文为引言(incipit),而位于卷尾来说明印刷商、印制年代和印刷地的段落称为版权标记(Colophon)。不过,并非所有的摇篮本都有版本标识。盖因中世纪手抄本没有版本信息,所以早期印刷商也没有版权概念。当印刷工序愈发规范,印刷商们意识到版权标记可以提升工坊的知名度,顺势提高书籍销量,版本信息才推广开来。有学者做过抽样统计,1480 年之前的摇篮本,一半以上没有出版标识,这无形中给后世摇篮本的勘定造成困扰。对于有明显罗马纪年的印本,初通拉丁文便可判断印刷年代。也有相当一部分印本以叙述表示时间,一如《占星术引介》(De Magnis Coniunctionibus)的版记所示:“阿尔布马扎《占星术引介》,约翰·安杰勒斯编著,由从威尼斯回到奥格斯堡的印刷商罗多德于 1489 年 3 月 31 日印制。”为迎合教众的审美品位和阅读习惯,创业之初古腾堡和舍弗便对标中世纪手抄本,致力于打造一部与之媲美的印刷书。他们采用教会青睐的哥特字体,使用缩写词汇来节省纸张用度, 大量使用分栏和边缘注释,文本开篇都有一个展示性的大写首字母,施以描红手绘与泥金装饰,制作考究的摇篮本正文四周留白处加以各式图案。仿照手抄本,装饰部分由彩绘师手工完成,依据买主财力与需求来决定花饰图样,价格越高绘饰越繁复,摇篮本时代的书籍可谓“炫富”的奢侈品。两相比较,清晰可见摇篮本对手抄本的美学承袭。
时祷书手抄本(1440-1450 年巴黎版)。私人藏书
起初,古腾堡也曾尝试以印刷工艺代替手工描红,只是如果搭配红黑两种墨水,前期需要耗费很多时间编排码字,十分考验工匠水准。今天我们对比《圣经》的多个版本,发现引文页描红处的设计繁简不一,可见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期手工彩绘。
在造纸术引入之前,欧洲手抄本多书写于动物皮纸之上,常见于牛皮和羊皮。实际上,以皮纸印刷的书籍更耐用持久,只是碍于造价昂贵,多用于豪华高订。有人估算,《圣经》全本 1292 页,印制如此皇皇巨著足足耗费了 170 张完整的小牛皮,而使用手工纸,造价至少降低 6 倍。1455 年 3 月 12 日, 皮科洛米尼(Aeneas Silvius Piccolomini,即 1458 年继任罗马教皇的庇护二世)致西班牙红衣主教卡瓦贾尔(Cardinal Juan de Carvajal)信中,言及早先在法兰克福书市见到的《古腾堡圣经》,而且提到印制的 158 到 180 部全部售罄。由此推断 1455 年《圣经》已经印制完成,后有学者依据当年古腾堡的纸张供货单也佐证了 180 部印量的说法。现在认为,古腾堡使用牛皮纸和手工纸分别印制了 45 部和 135 部;如今仅存 48 部,有 12 部纸质版和 4 部牛皮版为全本。从用纸看,分别使用了牛头、葡萄和公牛三种浮水印纸张,由此追踪到古腾堡用纸是由意大利皮埃蒙特的卡塞勒进口,足见当时欧洲的造纸业已十分发达。
《古腾堡圣经》创世纪篇。维基百科。
早期印刷工坊已非家庭作坊的概念,十几名工匠各司其职才能维持运营。先是排字工“排字成行”,再由墨工上墨,接着压字工将纸张压印于印版之上,最后压印盘下压,然后拉起。印完后还要有校对员进行文本校对,早期印本七成以上都是拉丁文,尽管排字工操作的时候面前都摆着一部手抄本文稿,但为了保证印刷进度,依然要求排字工能识文断字,甚至通晓拉丁文。对后期校对人员的阅读能力要求更高,规模比较大的工坊会请学者辅助完成,像意大利阿尔杜斯(Aldus Pius Manutius)和巴塞尔约翰·弗洛本(Johann Froben)等以学术著作出版为主的印刷工坊,曾聘请知名学者伊拉斯谟(Erasmus)校对成品,他会依据正确文本列出勘误表,作为书籍附录一起出售。
市值即价值?
与友闲话,也会谈起摇篮本的价值。以我有限的古书阅历, 不成熟的小建议是,不可以貌取书,不可唯年代论,综合内容、著者、印刷商、版本、年代、插图、品相、装帧,甚至存世量再行评估为上。首先坦白,我是颜控晚期患者,对于美好事物心生向往,看到装帧大师雷内斯(John Reynes)和扎尼斯朵夫(Zaehnsdorfs)亲手操刀的古书封面,会激动不已。只是, 对于一部历经岁月辗转至今的摇篮本来说,单纯看封面评判价值确实有失公允,毕竟绝大部分摇篮本在出厂之初并无装帧, 完全靠内容来赢得订单和读者。同等情况下,大师盛装是锦上添花,并非必选。当然,佳本爱好者的旨趣不一而足,各有心头好。不少玩家钟情于奢华的装帧工艺,用心蒐集格罗里埃(Grolier)式封面,或是享受着加尔万家族(Galván family) 的艺术传承,是为一统,无需置喙。
既往成交价或许可以提供参考,但市值绝非唯一的估算参 数。因为,藏品有价,而它几百年来承载的知识容量难以衡量。不同流俗的艾柯(Umberto Eco)坐拥书城,但不会以貌取书, 他感慨“爱书者却从来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 因为不爱书的人会这么不经意地看一眼就算了,他们不会明白这个书页已经泛黄的 12 开本破书,其实是市面上流通的最后一部 17 世纪的珍本。”我想,忍得住寂寞如雪,受得了鸡同鸭讲, 这也是中西古书藏家的必修课吧。
欧几里得《几何原本》1482 年拉丁文首版。
世人都爱排行榜,那么现世沉浮的摇篮本书海,哪些又是个中翘楚?这难度不亚于一个跳水爱好者挑战胡佳的 5255B 动作。时至今日,《古腾堡圣经》与《美因茨圣咏集》已是佳本爱好者眼中的白月光,一味执着也是徒劳。顶级藏家重视《曼特林圣经》(Biblia 【German】,1466)、托勒密 (Claudius Ptolemaeus)《地理志》(Cosmographia,1478)这等具有划 时代意义的藏品。大部分既藏且用的行家转而将注意力投放在但丁(Dante Alighieri)的《神曲》(La Commedia,1481)、彼特拉克(Francesco Petrarca) 的《名人列传》(De Viris Illustribus,1470)、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的《十日谈》(Decamerone 【German】,1476)这类传世经典。薄伽丘以其代表作《十日谈》、《异教诸神谱系》、《但丁传》为人熟知, 而他的《名女人列传》(De Claris Mulieribus)成交价也是不俗。再者,实力深厚的藏家更留意插图摇篮本,毕竟存世 3 万余种摇篮本,有插图者不过十分之一,市价往往不菲,像欧几里得(Euclid)《几何原本》(Elementa Geometriae)这类彪炳史册的首版印本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公元前 3 世纪,欧几里得在托勒密人的缪斯神庙写下这一开创性的数学著作,影响绵延两千余年,1482 年,当罗多德第一次将手绘的几何图形完美呈现于木版插图之上,手工印刷再次完美复刻人工誊抄,文艺复兴时期印刷术的重大突破非他莫属。
印刷书潮涌的今天,我们选书看出版社,但深谙内里的读者更关注出品人与责编。回到摇篮本时代,德意志的古腾堡、舍弗、曼特林(Johannes Mantelin)、蔡纳(Günther Zeiner)、科贝格、巴姆勒(Johannes Bmler),意大利的罗多德、阿尔杜斯、桑契诺(Gershom Socino)、荷兰的赫拉德 · 莱乌(Gerard Leeu)以及英国的卡克斯顿(William Caxton)便是当时的金牌出品人。像卡克斯顿的《亚瑟王传奇 》(Le morte d’Arthur,1485)、舍弗的西塞 罗《论责 任》(De officiis, 1465),以及莱乌的《马可波罗游记》(De consuetudinibus et conditionibus orientalium regionum,1484) 等印本今天已然所存无几,且悉数纳入公藏。当然,藏家还会顾忌书况,中文藏家历来“收全不收残”,而对于西文古书,不乏缺页却依然价值连城的藏品,一部《古腾堡圣经》(纸版)上下两卷,缺 15 页依然可以 3000 万美金起拍,任何一部完整无缺的摇篮本都无力望其项背。
佛罗伦萨城,《纽伦堡编年史》1493 年彩色插图版。私人藏书。
还有,西文古书估价不是简单的年代加减法,同为奥古斯丁的著作,且不说《上帝之城》(De Civitate Dei)20 多个版本之间各有价差,单论其 1468 年版要比《基督教要旨》(De arte praedicandi,约 1466)市值更高。也并非一部摇篮本就比年代稍晚的后摇篮本更为贵重,由帕乔利(Luca Pacioli)执笔、达芬奇插图的《黄金比例》(Divina Proportione,1509)就比 1468 年版《上帝之城》价高数倍。即便同一种西书,行家和炒家也有不同选择。炒家可能更关注 1597 年培根《随笔集》(Essays)首版,但行家还是会选 1625 年版,因为这才是第一完整版。以上所及,任择其一都会有不同的评估,最好便是,市值与价值兼备。
但最终,若论最为重要的摇篮本,众人还是锁定在三部—— 1454-1455 年古腾堡的《圣经》、1499 年阿尔杜斯的《寻爱绮梦》(Hypnerotomachia Poliphili)以及 1493 年科贝格的《纽伦堡编年史》。想想为什么是这三部,而不是其他众多摇篮本成为 大家的必选,如何去衡量一部摇篮本的价值也许就有了答案。摇篮本时代以《古腾堡圣经》开始,以《寻爱绮梦》收尾,他 们是活字印刷史上巅峰之作,毋庸置疑。何以《纽伦堡编年史》而不是其他摇篮本呢?因为它是 15 世纪赞助经费最多,插图数量最丰,图文编排最繁复,当年市场最畅销,如今存世量也最 多的一部插图版摇篮本。众多“殊荣”加持,《编年史》依然无 法与《古腾堡圣经》与《寻爱绮梦》比肩。但是他们共享一个标签——曾引发印刷工艺重大变革,在西方印刷史上亦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印本。
本文摘编自《书世界》第一集,Bookman 主编,九州出版社2019年8月版
(如本站发布的文章涉及版权等知识产权问题,请致电010-6303 6548或136 8150 6222,我们将尽快删除,坚决维护您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