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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争鸣
宋代刻书事业的特点
 
 
  1.宋代刻书的地区分布
    宋代是中国雕版印刷事业普遍发展的时代,全国各地都有刻书、印书活动。由于各自的地理、自然、人文条件的不同,其繁荣程度也有区别。形成了宋代刻书事业的几个中心地区,所刻书籍也各具特色。北宋初期,四川刻书最为兴盛,这是自唐、五代沿袭下来的。到北宋后期。浙江地区刻书最为精美,南宋时代,福建刻书数量之多居全国首位。因而形成宋代著名的三大刻书中心。
    (1)四川地区。自唐代就是印刷事业发达的地方,长期以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仅从宋初政府令四川承担雕刻大藏经这一巨大工程中,足可以看出四川地区具有的雄厚的经济基础,以及刻版、印刷技术力量。四川刻本也由此更为驰誉全国。南宋之后,四川刻书中心由成都向眉山转移。如前所述,四川转运使井宪孟主持刻印的《宋书》、《齐书》、《梁书》、《陈书》、《魏书》、《北齐书》、《北周书》七部史书,为世间著名的蜀刻大字本眉山七史。在他的倡导下,眉山地区还刻印了《周礼》、《春秋》、《礼记》、《孟子》、《史记》、《三国志》等经史著作。南宋中叶,眉山有坊刻本《册府元龟》发行,上千卷的巨著,坊间已能够承担刻版印刷,更证明了宋代四川地区民间刻书事业的发达、繁荣。蜀刻本多以监本为依据翻雕、重刻,注重校勘。内容、印刷均为上乘,但是蜀刻本已极少流传下来。
    (2)浙江地区。北宋时,生产发达,经济繁荣,杭州已经为国子监刻了不少书籍,两浙东路和西路的广大地区刻书事业也很兴盛发达。南宋时,杭州成为首都,是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更加促进了官、私、坊刻书事业的发展。临安城内棚北大街,众安桥修文坊,太庙前私人书肆林立。由于刻印工匠技术纯熟,纸墨工料多选上等,许多虽系"书棚本",但仍不失刻印精美的艺术品,出现了陈氏、尹家、郭家、荣家等著名的刻书铺。近人王国维《五代两宋监本考》载,宋代监本有一百八十二种,其中大半为杭州刻印。除临安(杭州)刻书最多、最精之外,浙江其它地区也都刻书。如绍兴、宁波、台州、严州、嘉兴、湖州、温州、衢州、婺州、建德等都有刻书并留传于后世。据王国维《两浙古刊本考》载:杭州府刻版有一百八十二种,而嘉兴、湖州、宁波等地就有刻书三百余种,大部分为宋版书中之佳品。
    (3)福建地区。宋代福建的刻书业,主要集中在建阳和福州两地,前者以坊肆刻书著称,后者以寺院刻藏经闻名。书肆刻书主要集中在建阳的麻沙镇和崇化坊。世称建本。宋祝穆《方舆胜览》一书曾说:"麻沙、崇化两坊产书,号为图书之府。"建阳地处闽北武夷群山中,竹木茂盛,造纸事业发达,为雕版印书提供了有利条件。《福建通志》提到:"建阳、崇安接界处有书坊村,村皆以印书籍为业"。书坊村由刻书而得名,至今仍称书坊乡、书坊镇。坊肆刻书著名的建安余氏一族就世居于此。与其同时或稍后,书坊镇还有熊、陈、郑、叶等数家,在其东北二十里的麻沙镇还有刘氏、蔡氏、虞氏等,也都是从宋代到明代累世从事刻书事业,历经数百年而不衰的刻书世家。
    福州是宋代刻印宗教书籍的中心之一,早在北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年)东禅寺院开始,到南宋初完成的佛教经典《崇宁万寿大藏》,以及开元寺版的《毗卢大藏》,乃至北宋徽宗政和年间刻印的道家经典《万寿道藏》,总数近两万多卷的浩大工程能在同一地方完成,足以证明福州地区刻书事业的繁荣与昌盛。
    除此以外,福建的其它地方,也有刻书,并留传下来,如建宁知府吴革于咸淳元年(1265年)刻朱熹《周易本义》十二卷(今藏北京图书馆)。汀州宁化县学刻于绍兴十二年(1142年)的贾昌朝《群经音辨》十卷等。
    除以上三大中心地区外,宋代刻书较多的地方还有汴梁、建康、潭州、徽州、吉州、抚州、潮州,以及河南、江苏、江西、湖南、安徽等地区。汴梁是北宋的首都,经济、文化繁荣发达,也是黄河流域的刻书中心之一。仅从前述随政府南迁的荣六郎书籍铺在其所刻《抱朴子内篇》一书牌记介绍的历史情况看,足以证明,北宋京都汴梁刻书业繁盛之一斑。
    又如:建康郡斋于绍兴十八年(1148年)刻《花间集》,平江府刻《营造法式》,昆山县斋开禧三年(1807年)刻《昆山杂咏》,安徽歙县魏觉愚淳佑十二年(1252年)刻印《仪礼要义》,贵池刻《山海经传》、广州刻印《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以及零陵郡庠刻《柳柳州外集》等等,都是技术水平较高的宋代地方刻本书籍。
  2.宋代刻书风格
    印刷术盛行之后,书籍的外在形式,逐渐发生变化,由卷轴制过渡到册页制度。印刷书籍成为由一版一印的印版逐页印刷而成。每一块版面,雕刻一版文字,印到纸张上,成为一页。每个版面,包括有不同的几部分组成,因而各自有自己的名称。如:一块版所占有的面积,称为版面或框郭。版面上印有边栏、界行和版心。版心又称中缝。从版心折叠,成为一个对折页的前后两面,称上、下面,或上、下页。版心分作三栏,各栏之间是用有鱼尾形的标志划分出来的。中栏一般印简略书名、卷数、页数,上栏最初是刻印页数的地方,后来把书名移到此处,也有的刊刻印书家名称,下栏记刻工姓名,以后又多记出版家名称或丛书总名。
    (1)宋代刻书的版式。宋代的刻书,逐步形成一定的版式风格,北宋刻本,版面多为双边,版心黑线较细或不印黑线,称白口,字的行间比较宽阔,字体较大。南宋之后,书口黑线由细变粗,黑口比较流行。版框多为单边,或上、下单边、左右双边。书内不固定的部分,常印有刻书人的牌记。宋版书中,在版面左栏(右栏也有时有)往往刻印一小方格,格内略记书的篇名,称书耳或耳子。有的书,把整版面分成上、下两栏,或三栏。每栏内再刻印文字。这种版面分栏的书籍,一般在大众日用书、举子场屋书或通俗文学小说之类的书中,特别常见。
    (2)宋代刻书的字体。北宋时期的刻书,多用欧阳询体字,欧体字形略长,瘦劲秀丽,笔画转折轻细有角。后来逐渐流行颜真卿柳公权体。南宋以后,柳体字日趋增多,柳体比颜体略瘦,笔画挺拔有力,起落顿笔、过笔略细,横轻直重。从不同地区看,浙江刻本多用欧体,四川刻本字体多似颜体,福建刻本多用柳体。
    宋版书的字体是后世各种印刷字体的源渊。元代承袭南宋遗风,字体圆活,后来多用赵孟俯字体,更加柔软秀媚,被称为"元体字"。明代初期沿元朝风气,刻书字体与元代相似,甚至难以区别。明嘉靖年间(1506-1522年)展开复古运动,刻书模仿宋代所用字体,着重采取了整齐方板、棱角峻厉的轮廓,笔画呆滞,渐成机械或图案。明末清初,渐渐形成横轻直重、横细直粗、四角整齐的方块字,被称之为宋体字。但已不是原来宋版书的字体,这种字体在清朝一直被沿用着,到十九世纪现代活字印刷术兴起,又用这种字体铸造铅字。因此,这种字体被固定下来,成为标准的印刷体。现代印刷界把它称为"老宋体"。同时又铸造了以南宋字体为标准的"长宋体"、"聚珍仿宋体"等。到了明代,又逐渐发展出一种依照手写楷体来雕版印刷的"软体字"。也有依照行书或草书甚至篆文来雕版印书的。被称为精刻本书籍。在现代铅字印刷术中也有以楷书为字模的楷体活字,是取自清代精刻的软体字为依据的。由此可见,宋代刻书字体,一直影响到现代书籍的印刷。
 
    (3)宋代刻书的刻工。一部印刷而成的书籍,需经过若干程序才能最后完成。其中,必须经由刻版工人来具体操作,所以刻工的任务是十分重要的,它直接影响着一部印本书的内容和版本质量。
    宋代刻书,往往在书中留有刻工的姓名(有繁有简)。刻工姓名大都在刻书版面中缝的下方。刻工一般又包括有写工、刊工、印工、表褙工等不同的任务。写工负责书写原稿后贴于版面;刻工即刻版者,也称刻字匠;印工是负责印刷的工作;表褙即是装帧书籍的,又叫做装潢匠。有的集写、刻、印等工序由一人完成。也有的是分工各行其职,通力合作。书内留有刻工姓名除表示一定的责任之外,可能在当时仅为统计工作量而领取报酬的依据,并无其它意义,但是由于一个刻工的工作有一定的时间性和地区性,因此,却为后人考查一部书籍刻印地区或刻印时间提供了线索。如:
    南宋时期,临安府于绍兴九年(1139年)刻印了宋姚铳辑《文粹》。刻书版心下留有刻工姓名:陈然、牛实、沈绍、朱礼、何金、胡杏、弓成、王允成、王成等人。绍兴间一部刻本白居易撰《白氏文集》,书中不提刻印地点,版心下方有刻工姓名:贾琚、张通、牛实、李彦、金升、乙成、李恂等人,已知其中牛实参加过《文粹》一书的雕刻,因此可推断本书的刻印地点是浙江杭州地区。又如宋刻本裴松之撰《三国志注》。版心下留有刻工姓名乙成、李通、牛实、贾琚、屠友、张通、蒋湮、牛宥、杨瑾、李恂、牛智等人。其中牛实、乙成、贾琚、李恂都参加了《白氏文集》的刻印,所以《三国志注》也应当是刻于杭州地区。因之,这些人多是南宋地区的一批刻书良工。据张秀民先生《宋元的印工及装褙工》一文:宋代刻工可考者约有3千余人。他们对保存、传播古代图书文化做了重要贡献。
    又据每个刻工工作的年限,为我们考查一部书的刻印时间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如:1956年科学出版社出版的《管子集校》一书。对北图收藏的宋刻本杨忱序《管子》的刻印年代提出的判断是:"杨忱本载有张??读管子,文中有绍兴已未,即高宗绍兴九年(1139年),而杨忱序题记大宋甲申。考绍兴已未之后,有宋孝宗兴隆二年(1164年)为甲申,宋宁宗嘉定十七年(1224年)为甲申,再一次甲申则为元世祖二十一年,南宋之亡已五年矣。此只题大宋而不题年号,当为元世祖二十一年之甲申无疑。《序》中持尊王攘夷之义,正宥有亡国之痛。书盖开刻于宋亡之前,而序则草成于宋亡之后,仍目为宋本,固无不可"。但是经考查该书中的刻工姓名。有牛实、张通、杨谨等,他们曾参加过《白氏文集》的刻印,杨谨还参加了绍兴间淮南路转运司刻《史记集解》。此外,该书刻工中金升曾见于南宋孝宗淳熙间严州刻本《通鉴纪事本末》一书中,章??则见于绍兴间临安刻《王文忠公集》中,牛实还参加过绍兴三年两浙东路茶盐司公使库刻印的《资治通鉴》。可见他们都是南宋初期的刻书工人,依刻工情况,说明杨忱序本《管子》中所提的大宋甲申,实为南宋初期孝宗隆兴二年的甲申,而不可能是元初忽必烈二十一年之甲申。因为一个人的工作时间有限,这批南宋初期的刻工,怎可能在一百二十年后仍在工作呢?所以杨忱序本《管子》实为南宋初期的刻本。认为其刻印年代在宋末元初之说,完全可以排除了。而序中所谓持重尊王攘夷、亡国之痛情绪的流露,正是指北宋灭亡,金人入侵时之历史背景。
    宋代其它地区的刻工有:四川王公、彭云、方叔刻《许氏说文解字》、《五音韵谱》,眉山张福孙、文望之、史丙刻《新刊增广百家注唐柳文集》。建宁地区刻工蔡庆、邓生、吴清刻《陶靖节先生诗注》,吴文、邓生、阮生刻《张子语录》。吉安地区刻工蔡才、熊海、余彦、蔡申、蔡章等刻《放翁先生剑南诗稿》。池州地区刻工潘晖、李卞、蒋正、王享等刻《昌黎先生集考异》。抚州刻工高安道、高文显、周昂、余安刻《谢幼盘文集》,高志广、蔡侃刻《王荆公唐百家诗选》等等。
    (4)宋代刻书的牌记。宋代刻书的牌记,也称木记、墨围、书牌。宋代刻本,刻书者往往把刻书家的姓名、堂号、或书坊字号,刻书年、月等事项刻于书中。但是并没有固定的模式,也无固定的部位。书内记述之事,可多可少,可详、可略,地方常常在一书的序言、目录之后,或正文卷中、卷末。宋代刻书留用牌记的风气,在后世的刻书中也被承传下来。
    牌记的形式,各式各样,不尽相同,一般只以四周刻一长方形边框,在框内简单地题录有关文字。宋代以后,牌记形式有所发展、变化,有的进行艺术加工。如刻成钟鼎式、碑式、爵式,或荷花莲花龛式。
    宋代刻本的牌记大略有以下几种类型:
    1反映刻书人、刻书地点、时间的。如:临安书坊陈起所刻《周贺诗集》,卷末牌记有"临安府棚北睦亲坊南陈宅书籍铺"字一行。福建蔡琪刻本《汉书集注》牌记为:"建安蔡纯父刻梓于家塾"双行文字。廖莹中世彩堂刻《昌黎先生集》卷一后有"世彩廖氏刻梓家塾"两行篆书牌记,用亚字形框边。又如蔡梦弼刻《史记集解索引》,三皇本纪末刻:"建溪蔡梦弼傅卿亲校刻梓于东塾时岁干通七月(年)春王正上日书"双行牌记。
    2说明版本来源,镌刻底本依据,刻书质量。如:临安府荣六郎刻《抱朴子内篇》卷二十之后,所刻牌记最为典型。
    又如:绍熙二年建安余氏刻《春秋公羊经传解诂》,卷末刻:"公羊公梁二书,书肆苦无善本,谨以家藏监本及浙江诸处官本参校,颇加厘正,惟是陆氏释音字或与正文字不同,如此序酿嘲陆氏酿作让隐,元年嫡子作适旧,舍作啥,召公作邵桓四年……若此者众,皆不敢以臆见更定,姑两存之,以俟知者。绍熙辛亥季冬朔日,建安余仁仲敬书"。
    再如:浙江王叔边刻《后汉书注》,牌记为:"本家今将前后汉书精加校正,并写作大字,锓板刊行,的无差错,收书莫杰,伏望炳察,钱塘王叔边谨咨"。
    3反映版权所有:随着印书事业的深入发展,南宋后,各地营业性书坊普遍建立,书籍印刷商业化竞争现象日渐突出,出版者保护权利的问题已经萌芽。
    如:宋刻本《东都事略》,目录后有牌记:"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覆版"(图7-17C)。
宋代刻书牌记举例
    4反映刻书所用成本、工价。如:嘉泰二年(1202年)绍兴刻本《会稽志》,牌记题:"绍兴府今刊会稽志一部三十卷。用印书纸八百幅,古经纸一十幅,副页纸一十幅,背古经纸平表十一幅,工墨钱八百文,每册装背口口文,右具如前,嘉泰二年俞分、俞澄、王思忠具"。又如:淳熙三年(1176年)刻本《大易粹言》牌记:"一部二十四,合用纸数印造工墨钱。下项纸幅共耗一千三百张,装背绕青纸二十张,背青白纸三十张。俊墨糊药印背匠工等钱,共一贯三百文足,赁版钱一贯二百文足,本库印造见成出卖每部价钱八贯文足,右具如前。淳熙三年正月日。雕造所贴司胡至和具。杭州隆儒学教授李清孙校勘无差"。
    (5)宋代刻书的纸张。由于书籍印刷大量增多,促进了造纸事业飞速发展。宋代以后,浙江一带的临安、湖州、衢州仍然是产藤纸的主要地区。长江流域,用竹造纸有了新的发展。福建建阳地方是刻书中心,闽北造纸业特别发达,建阳的麻沙镇所产纸张称麻沙纸,色泽稍黄,厚簿韧性与麻纸类似,宋代闽刻中的麻沙本多用这种纸张。
    浙江和四川地区,刻印书籍多用麻纸和树皮纸。如南宋廖莹中世彩堂刻《昌黎先生集》,用桑皮纸印刷。吉州刻本《文苑英华》用楮皮纸。
    王世贞在其所藏《汉书》中说:"余生平所购《周易》、《礼记》、《毛诗》、《左传》、《史记》、《三国志》、《唐书》之类,过三千余卷,皆宋本精绝,最后班范"二汉书",尤为诸本之冠。桑皮纸白洁如玉,四旁宽广"。
    宋代刻书还采用椒纸印刷。如前所述,左司廊局内曹掌典秦玉桢奏闻奉敕以枣木椒纸雕印该局已有藏书。椒纸是用花椒水浸染过的一种加工纸,用其印书,可以防虫蛀,以利书籍长期保存。
    宋代雕版印刷发展很快,对纸张的需求也随之逐渐增长,供不应求。为了节约用纸,刻书往往用已印过书的纸之背面,再来印刷。用纸背印书,多见于公文纸背面,这种书称公文纸本或牍背纸本。如清代藏书家黄丕烈在其《士礼居藏书题跋续编》中,对一部宋刻本《芦川词》所写跋文:"宋本每页纸背大半有字迹,盖宋时废纸多值钱也。此词用废纸刷印,审是册籍,偶阅之,知是宋时收粮档案,故有更几石、需几石,下注秀才进士官户等字,又有县丞提举乡司等字,户籍官衔可考见"。又据孙毓修《中国雕版源流考》引明人所记:"余获校秘阁书籍。每见宋版书,多以官府文牒翻其背以印行者。如《治平类篇》一部四十卷。皆元符二年,及崇宁五年。公私文牍笺启之故纸也。其纸极厚。背面光泽如一。故可两用。若今之纸。不能称也。"
    宋人也有用自制纸印书的。如清乾隆时,谕钟音察访建安余氏后裔,奏称其祖印书纸皆自造,在纸上印勤有堂字样。由此可知宋刻书有的用自制纸印刷。
    (6)宋代刻书的避讳。避讳也称笔讳。是一种历史现象,封建时代,对于君主、圣贤或尊长的名字,避免直写说出或写出,以示尊敬。称避讳或笔讳。它起源很早,秦汉之后,随着儒家思想正统地位的确立和发展,避讳作为一种制度也越来越完备和严格,避讳一般有一些规定,主要有如:
    嫌名不避。所谓嫌名,指字音相同或相近的字,可以不避。
    二字不偏讳,如讳有二字,其中单涉一字,不算犯讳,可不避。
    已祧不讳。古代祭组一般除始祖外,只祭近祖。皇帝一般祭七祖或九祖,超过七世或九世的祖先,另设庙堂,称为祧。故凡已祧之祖,可以不避。
    避讳的方法,各朝代也不尽相同,通常采用的是:
    改字:凡遇帝王或所尊者之名,回避之以其它字来代替,如秦始皇名嬴政,讳"正"字,遇"正"改用"端"。有时遇到帝王名字,不直书,常用"今上御名"、"圣上御名"来代替。
    缺笔:将与帝王或尊者名字相同之字,少写一笔。最常见的是缺末笔,也有缺中间笔画的。
    空字:对于应避讳的字,空缺不书,或圈以墨围。
    此外,也有采用其它方法的,如因避讳改音、改名、改官名等等。
    宋代避讳规定最严,不仅要避当代皇帝讳,七世以上君王或先人名字都要避讳。如宋太祖赵匡胤始祖名玄朗,不但玄朗二字要避,与此二字同音也要避。甚至有些特殊的字,也需避。如不得采用龙、天、君、帝、圣、皇等字为名。南宋高宗赵构,官方颁定的避讳之字,竟多达五十余个。
    宋代的刻书、印书,无论官、私,都要遵照避讳的规定。
    如:两浙西路转运司刻王安石《临川先生文集》一百卷,书中桓字讳作"渊圣御名",构字避作"今上御名"。抚州公使库刻汉郑玄《礼记注》二十卷,讳字缺笔至孝宗"慎"字。
    建安黄善夫刻《史记索隐正义》一百三十卷。刘元起刻《汉书注》一百二十卷。书内避讳缺笔至"敦"字(宋光宗名),蔡琪刻《汉书集注》缺笔至"慎"字(孝宗名)。
    坊间刻书,如临安府尹家书籍铺刻《续幽怪录》四卷,书名原为《续玄怪录》,因避宋帝始祖玄朗,故改玄为幽,书内文字缺笔到"廓"字(宋宁宗名赵扩,同音字"廓"也需避讳缺笔。
    宋代刻书中也有避家讳的,如:陆子??刻其父陆游《谓南文集》五十卷。游字则缺末笔以示尊敬。
  3.宋代书籍装帧
    印刷术的普遍应用,不仅促进了图书文化的发展,同时也带来了书籍形式发生了巨大的变革。最初出现的印刷书籍,仍然是沿袭着卷轴的形式。唐末出现的经折装和旋风装,也被印刷者采用了。后世许多印刷的佛经,大都是用经折装装帧。但是经折装的折缝很容易断裂。断裂后就成为散页了,其面积恰好相当于一个版面。因此,五代至北宋之间出现了一版一页,以散页装帧成册的书籍,并逐渐形成制度,即册页制度。宋代的印刷图书,已经采用册页装帧。其最初的形式是蝴蝶装。即以书页反折(印有文字的纸面相对折叠)。折叠之后的各张单页,逐张按顺序将中缝粘到一张裹背纸上。每翻开一页,呈现在人眼前的是一张完整的印刷页。板框内印字部在书页的正中,板框四周是没有印字的空白纸。其形状很像是张开翅膀的蝴蝶,所以称为蝴蝶装或蝶装。北宋时的书籍多采用这种装帧。正如《明史·艺文志》记:宋版书的蝶装形式秘阁书籍皆宋元所遗,无不精美,装用倒折,四周向外,虫鼠不能损。蝴蝶装的外封面一般采用硬质纸张。因此,在书架上可以直立。北宋印刷书,在排架时,都是以书口向下,书背向上,书根向外,直立排列的。与现代图书的排架形式相仿。不同的是,现代图书书根向下,书背向外。
    蝴蝶装的形式虽然美观,但翻阅时很不方便。当看完第一页后,需要连翻两次,才出现第二页的文字。阅读效果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于是有人将书页正折,(有字的纸面,反折向外)。然后,每页仍逐次粘到一张裹背纸上。仍以硬质纸张作为外封面。这种形式被称为包背装。这样一改革,阅读起来就方便多了。南宋时的书籍,多采用包背装帧了。但是若将包背装的书籍,仍按照蝴蝶装的排架方法,即将折页后的书口还是向下,就很容易被磨损坏致使书页断裂,于是,再进行改革,将书不直立排架,而改为平放。既然书籍平摆于书架之上,也就不必再选用硬质纸张作封面了。因此,出现了软封面的书。
  4.政府对民间刻书的管制
    随着印刷术的日益发达,书肆兴起,宋代刻书事业越来越兴旺,书籍的流通传播也越来越广泛、深入。此时,政府开始对民间刻书实行管理和限制。最初,针对社会上出现的某些现象,发布"禁止擅刻"条令。之后,政府设立禁书机构。颁布审查书籍程序,刻印管理办法,以及对违犯者惩处等系统的管理原则规定,并形成严格制度。
    哲宗元佑五年(1090年)由礼部拟定对刻书的管理原则,制定具体管理条例:"凡议时政得失,边事军机文字,不得写录传布,本朝会要、实录,不得雕印,违者徒二年,告者赏缗钱十万,内国史、实录仍不得传写,即其它书籍,欲雕印者,选官详定,有益于学者,方许镂版,后印讫,送秘书省,如详定不当,取勘施行,诸戏亵之文,不得雕印,违者仗一百。委州县监司,国子监觉察"。
    从政府禁印书籍的内容中,不难看出,严加管制的原因,与当时的政治、军事、外交、内政有密切的关系。
    据《宋会要辑稿》中辑录的宋代各个时期政府对禁书的命令,大概可以归纳为以下三方面:
    (1)凡涉及边防、军事、国家机密、时政的图书、文字,严加禁印、流传。
    1仁宗天圣五年(1027年)"中书门下言,北戎和好已来,岁遣人使不绝,及雄州摧场商旅往来,因兹将带皇朝臣僚着撰文集传布往彼,其中多有论说朝廷防遏边鄙机宜事件,深不便稳,诏令后如合有雕印文集仰于逐处投纳附递,闻奏候差官看详,别无妨碍许令开版,方得雕印,如敢违犯必行朝典,仍候断遣讫收索印板,随处当官毁弃。"
    2仁宗康定元年(1040年):"访闻在京无图之辈及书肆之家,多将诸色人所讲边机文字,镂版印卖,流布于外,委开封府密切根捉,许人陈告,勘鞠奏闻。"
    3神宗熙宁二年(1070年):"监察史里行张戬言,闻近日有奸妄小人肆毁时政,摇动众情,传惑天下,至有矫撰敕文印卖都市,乞下开封府严行根捉,造意雕卖之人行遣"。
    4徽宗大观二年(1108年):"访闻虏中多收藏本朝见行印卖文集、书册之类,其间不无夹带论议边防、兵机夷狄之事,深属未便,其雕印书铺,昨降指挥,令所属看验,无违碍然后印行,可检举行下,不经看验校定文书,擅行印卖,告捕条例颁降,其沿边州军仍严行禁止,凡赎卖、藏匿、出界者,并照铜钱出界法罪赏施行"。
    这类禁令从北宋到南宋从未终止过,南宋光宗、宁宗等朝仍不断颁布。宋代自建国至灭亡,始终与北方少数民族处于紧张、对立、时战、时和的状态。时刻防犯契丹、西夏、金、蒙古等少数民族的侵扰。对于所谓有碍国家边机、军事,议论朝政的文字、书籍禁印,禁卖,施加惩处等手段。实际上这正是宋代统治者既想统一中原,又昏庸腐败,无力抗雄,矛盾、恐慌心态的一种表露。
    (2)违背儒学经义,宣传"异端"的书籍,严加禁印、流通。
    1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下诏谈非之书及属辞浮糜者,皆严谴之。已镂版文集,令转运择官看详,可者录奏"。
    2仁宗景佑二年(1035年)臣僚上言:"驸马都尉柴宗庆印行登庸集中词语僭越,乞毁印版,免致流传,诏付两制看详,闻奏翰林学士章得像等看详,《登庸集》词语体制不合规宜,不得摹版传布,诏宗庆悉收众本,不得流传"。
    3徽宗大观二年(1108年)苏??上言:诸子百家之非无所长,但以不纯先王之道,故禁止之,今之学者程文知晷之下,未容无忤。而鬻书之人,急于锥刀之利,高立标目,镂版夸新,传之四方。往往晚进小生,以为时之所尚,争售编诵,以备文场剽窃之用,不复深究义理之归,忘本尚华、云道逾远。欲乞今后一取圣裁,尚有可传为学者,或愿降旨国子监并诸路学事司镂版颁行,余悉断绝禁弃,不得擅自买卖收藏"。
    4宁宗庆元二年(1196年)批准国子监上言:"已降指挥,凡谕士子,专以语孟为师,以六经子史为习,毋得传语录,以滋盗名欺世之伪,所有进卷侍遇集,并近时妄传语录之类,并行毁版。其未尽伪书,并令国子监搜寻各件,具数闻奏,今搜寻到七先生《奥论发枢百镂真隐》、李元纲《文字》、刘子??《十论》、潘浩然《子性理书》、江民表《心性说》合行毁劈,乞许本监下诸州提举司,将上件内书版当官毁劈"。
    5宁宗庆元四年(1198年)批准臣僚上言:"乞将建宁府及诸州应有书肆去处,辄将曲学小儒撰到时文,改换名色,真伪相杂,不经国子监看详及破碎编类有误传习者,并日下毁版,仍具数申尚书省及礼部,其已印卖者,悉不得私卖,如有违犯,科罪惟均"。
    宋代统治者崇尚儒学,皇帝亲作《崇儒术论》刊石国学。从太祖时期即诏诸州府置司寇参年,以进士、明经者担任,并诏诗、书、易三经学究,以三经、三传资叙入官。儒家经典著作一直是士子读书做官之利禄之路,也是政府治理内政所遵循的道德思想准则。凡违背经义宣传"异端"之文字、图籍,绝对严禁刻印、流传,到宋代后期,外忧内患加重,国力衰微,这类禁令越加频繁颁布,一方面说明统治阶级笃信儒家学说的诚心,力图以此挽救时局,同时也反映出当时社会思想的混乱,国家已越来越难于禁锢和控制了。
    (3)凡不附合正统释、道教义,利用"邪说",制造舆论鼓动人民推翻宋王朝政权的书籍,严加禁止刻印、流传。
    1徽宗崇宁三年(1104年)"中书省尚书省勘会:近据廉州张寿之缴到无图之辈撰造《佛说末劫经》言涉讹妄,意要惑众,虽已降指挥,今湖南北路提点刑狱司,根究印撰之人,取勘具案闻奏。其民间所收本,限十日赴所在州县镇寨缴纳焚讫,所在具数申尚书省,窃虑上件文字亦有散在诸路州军,使良民乱行传诵,深为未便。诏令刑部实封下开封府界及诸路州军,仔细告谕民间,如有上件文字,并仰依前项朝旨焚毁,迄具申尚书省"。
    2徽宗政和四年(1114年)"开封府奏太学生张伯奋状奏乞立法禁止《太平纯正典丽集》,其间甚有作伪,可速行禁止,仍追取印版缴纳,诏已卖在诸处者许限一月缴纳所在官司缴尚书省,如违仗一百,赏钱五十贯许人告"。
    3同年八月诏"河北州县传习妖甚多,虽加之重辟,终不悛革,闻别有经文,互相传习,鼓惑致此。虽非大文图谶之书,亦宜立法禁戢,仰所收之家,经州县投纳,守令类聚缴申尚书省,有印版石刻并行追取,当官弃毁,应有似此不根经文,非藏经所载"。
    这类禁令的颁布,主要集中在北宋后期,社会上阶级矛盾日益尖锐,不断出现的农民起义斗争,从根本上动摇着宋王朝的统治。所以,对于那些利用宗教,制造舆论,鼓动民心,推翻宋代政权的"非入佛藏的宗教书",要严加禁印、流通。
    除对上述三方面的书籍禁印管制之外,由于统治阶级为了排斥异已,出于党同伐异的需要,宋代政府还曾禁印、毁版苏轼、司马光、王安石等人的著作。
    总之,宋代禁书的命令既多,又严。然而,禁网虽密,收效甚微。只靠禁刻、禁印,是不能挽救宋王朝灭亡的命运的。那些指名禁印的书籍,不但当时并未绝迹,而且一直流传至今。如《东都事略》、《国朝诸臣奏议》、《方舆胜览》、《宣和遗事》、《东坡先生集》、《临川先生文集》等,都是在禁令之中刊刻流传下来的。这是因为图书是人民需要的精神食粮,人民真正需要和欢迎的东西是靠行政手段禁绝不了的。另外,宋代时局多变,对图书的管制也时紧时松,在印刷术发达的条件下,发行广泛的书籍是很难禁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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